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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保守又浪漫的吴宓

2000-05-17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《收获》2000年2期刊登叶兆言《阅读吴宓》一文,作者说,吴宓不是一个豪爽的人,而且毫无幽默感,他的成名与挨骂有关。说起新文学史,谈到新旧之争,忘不了鲁迅的妙文《估“学衡”》。《学衡》是一个笑柄。《学衡》同人对旧的东西更感兴趣,在鲁迅看来,这帮人漏洞百出,只是假古董。他们守旧保守,但是在传统的旧学上,并不比新派人物强。一些文章把吴宓说成是旧学大师,这不确切,是过誉之辞,办《学衡》的时候,吴宓是刚从国外来的文学青年,旧学根柢和大十多岁的鲁迅不能比,和大三四岁的陈寅恪和胡适,也无法匹敌。就其性格而言,吴宓身上更多浪漫成分,根本不擅长做死学问。

吴宓是研究外国文学的,喜欢拿中外作品相比较,因此获得了中国比较文学鼻祖的盛誉,这又是一种站不住脚的夸大其辞。他是《学衡》总编辑,而这头衔恰恰也是自封的。《学衡》诸人策划杂志时,为了“脱尽俗务”,本来不准备设总编辑,吴宓只是众人推举的集稿员。他自说自话在杂志上印上了总编辑头衔,为此,《学衡》诸君不以为然,曾讽刺挖苦过他,但是“宓不顾,亦不自申辩”。

前几年,吴宓成了出土文物,着实热了一阵,有关的书甚至成了畅销书,他也因此和陈寅恪一样,罩上了通今博古的光环,有人甚至趁机为《学衡》翻案。以学术成就论,吴宓比不上陈寅恪和胡适,也比不上他的学生钱钟书。吴宓出过一本诗集,自恃很高,给学生上课,常以自己诗歌为例。他成不了哲人,也算不上一个优秀诗人,中国旧诗太伟大,出人头地十分困难。吴宓的弟子郑朝宗先生曾说吴宓的诗,“限于天赋,造诣并不甚高”。

吴宓一生中,最喜欢和别人诉说与毛彦文的爱情故事,说多了,难免加工,临了,自己也会被加工的东西所蒙蔽。吴宓一生都在唱爱情高调,稍不仔细,就会上他的当。以今天的观点看,吴宓当年的婚姻态度很有问题,既迫不及待,又敷衍了事。

吴宓给人留下了一个严谨的学者印象,随着时间推移,这种印象很可能成为一种定评。事实上,吴宓是一个地道的“好色之徒”,他的不安分,陈寅恪看得最透彻,说他本性浪漫,不过为旧礼教旧道德所“拘系”,感情不得发舒,积久而濒于破裂,因此“犹壶水受热而沸腾,揭盖以出汽,比之任壶炸裂,殊为胜过”。

1990年出版的《回忆吴宓先生》,因为是多人的纪念集,提到吴宓和毛彦文的情事,大多采取吴为了毛离婚,毛失约另嫁,吴于是终身不娶。这一说法是把吴宓的爱情故事,描绘成一场伟大的柏拉图之恋,真相却和事实相去甚远。吴宓一生最喜欢和别人谈他和毛的情事,吴宓日记中,屡屡提到和谁谁谁“说彦”,粗粗估计,不会少于一百次。任何一个与吴宓打过交道的人,只要乐意听,吴宓就会讲述不同版本的故事。事实是,吴宓并不是只爱毛一个人。离婚不久,他就同时爱上了另外一个人,在日记中不断地比较她们的优劣,为究竟娶谁而心猿意马。在后来的岁月中,吴宓成了大观园里的贾宝玉,除了毛彦文,还马不停蹄地爱别的女人,其中有结过婚的,有离了婚的,有美国人,有法国人,真所谓见一个爱一个,年龄差距也越拉越大,从几岁到十几岁,到二十几岁甚至几十岁。

无论对女人之爱的执着,还是对中国文化坚定的保守,吴宓的做法都骇人听闻。对爱情,对中国的旧文化,他都太疯傻,都太不合时宜。在二十世纪,反对新文化运动,恰如唐·吉诃德和风车搏斗,意味着投入到一场必输的战斗中,他无怨无悔,负隅顽抗,坚决不投降。吴宓坚持旧文化的天真理想,或许并不全错,看出了新文化运动的种种毛病,可能也是对的,但是代表这个世纪的学术水平,他的成就并不算太大。恰恰相反,对于国故的整理,倒是从事新文化运动的人功劳更大,他们所做的努力,更卓有成效。

吴宓的保守固执和对女人的用情泛滥,客观上限制了他的个人成就,这一点不用讳言。吴宓不是什么大师,用不着神话,即使是作为外国文学教授,他也不是最出色的。今天突然觉得吴宓非常有学问,很重要的一个心理基础,是现在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学问。吴宓的意义,在于他的坚定不移,在于他的执着追求。他有一颗花岗岩一般顽固的脑袋,二十世纪的总趋势,是适者生存,是一变再变又变,占大便宜的往往是那些善变的知识分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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